五月,波士顿。
在哈佛大学图书馆,我发现一条信息:1999年全世界十大污染城市之列的八座城市在中国,而且污染程度名列第二的城市居然是山城重庆。从波士顿飞抵香港,疾驰入境,经深圳、广州、桂林转机于当晚奔向重庆。如此“归心似箭”,原因何在?我在1999年5月17日的日记中写道:为了枇杷山的“树”!
枇杷山的一草一木,记载了山城重庆的沧桑变迁。无论重庆人走到世界的任何角落,对故土眷恋之情的焦点总是凝聚于都市中心绿洲———枇杷山。一个混沌的夜晚,我突然梦见重庆市大兴土木,无情的推土机居然摧毁了枇杷山的所有树木———顷刻之间,枇杷山变成一座光秃秃、孤零零的山城荒丘。
1999年早春,初上枇杷山,我不禁感慨万千!在这两江交汇及群山环抱的城市中心区,面对四周虎视眈眈的“开发蚕食”,枇杷山居然得以幸存,这实在是20世纪最后岁月山城重庆的幸运。但是“枇杷山光秃秃”的梦境却使我顿生质问:如果枇杷山上没有树,重庆将会是一座什么样的“山城”?正好有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,重庆市设计院与我合作设计枇杷山观景楼,上述的梦境及质问竟然成了我们设计构思的“孵化器”。
1999———
直辖市重庆枇杷山:
“塔”的历史宣告终结,
“树”的时代即将开始!
20世纪,地球上出现了史无前例的建筑量,一方面基于满足人口急速增长对于居住空间的巨大需求,同时也暴露出人类对于生态环境的愚昧及茫然。
在即将进入21世纪之际,当我们回首这座山城在20世纪末叶的开发过程,仅从城市景观通俗画面感觉便已开始产生冷静的思考:我们为山城重庆城市面貌的“巨变”付出了何等代价!市区有一片空地,如今的开发者首先想到的是要盖房子,而且希望容积率越大越好,可有谁会想到在此植树造林;市中心有一座山,山上要建一座观景楼,通常的思路是建“塔”,在“钢筋混凝土森林”中再以“塔”叠加。中国古人在山顶建“塔”已有近三千年历史,沿袭古人建“塔”传统之路,却已不具有当年的山地自然环境,显然需要面对现实以新思路构成与时代节奏合拍的观景及景观形象;如果借鉴甚至模仿国外现代“塔”的形态,尽管会以体现“高科技”或“解构主义”而给人以一时新颖之感,但当我们冷静地透视其意匠及技术距离,不难发现此时我们对国外现代“塔”的“高科技”或“解构主义”其实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,在这方面尚未形成我们的技术长处及文化特征。
于是,我们在设计枇杷山观景楼时顺从民意、返朴归真、因地制宜、再现重庆的基准自然山城轮廓线———在枇杷山顶不再建“塔”,而是栽“树”。进入21世纪之际,重庆城市开发及环境保护的首要使命不再是到处建“塔”,而是栽“树”!
2000———
直辖市重庆枇杷山;
为后人栽“树”,
为保护城市环境栽“树”。
我们设计枇杷山观景楼的构思正是从“树”展开意匠脉络。
站在枇杷山顶,环顾栖息于“钢筋混凝土森林”中的重庆居民,从明天开始,从21世纪开始,人们究竟对这座山城需要什么呢?其实,既原始又现代,既美好又亲切———就是需要“树”。
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”
我们设计了扎根于枇杷山顶的三棵人工“参天大树”(分别是99米、89米、79米),红星亭安然位于“参天大树”之间。“参天大树”枝叶繁茂,象征山城重庆的勃勃自然生机及强大的生命力。观景阁架设于“参天大树”的网状结构“树冠”上,人们在“桥式”、“转盘”及“箱体”观景空间中,犹如置身于空中森林,人们在如此山顶及空中协调一体的自然环境中观赏山城景色,该有何等的诗情画意!“参天大树”的树干是上、下分组垂直交通空间。观景阁的主出入口大厅为覆土式空间,屋顶是枇杷山山顶草地。内部为人、车分流的集散空间。
这是一项将生态自然与人工自然有机结合的创作。我们所命名的“枇杷山参天大树观景阁”的意义不仅局限于其观景功能本体,而且在山城的整体城市轮廓线中,将会以“画龙点睛”之笔赋予21世纪重庆新的自然生机和城市形象标志性特征。
1999年6月下旬,在北京举行的第20届世界建筑师大会上,我向许多国外建筑师及学者介绍了这项设计。他们的一致见解表明:21世纪是世界生态建筑与生态城市世纪,重庆枇杷山“参天大树观景阁”将在21世纪的世界建筑潮流中独树一帜。